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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方肯
插图: 邓浩力
有声呈献: 郭史光宏
刊登日期: 2024年07月30日

陨石砸中我的家!——我飘起来啦!(下)

两个星期过去了,妈妈和妹妹依然没有回家。

“爸爸,你找到妈妈了吗?”我问爸爸。

爸爸把头发抓成鸟巢似的:“别问我了!”

爸爸把自己关在房里,家里霎时剩我一个人,面对着冰一般的空气。

我好想念妈妈和妹妹,现在没有她们在身边,我的难过该跟谁说呢?都怪我和爸爸都不乖,把妈妈气走了!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爸爸吩咐我收拾行李,接着把我送到了姑妈家。我和姑妈一年只在新年见一次面,平日都没来往。

站在姑妈家门口,爸爸唤了姑妈出来,接着对我说:“你先在姑妈家住几天,等爸爸处理完事情就来接你回家。”

那么突然?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当我想问明究竟时,姑妈正从屋里走出来,头上裹着毛巾,好像锡克人。跟着,爸爸匆匆离开了。

“来来来,快进来!”姑妈拎起我的行李就走进屋里了。

如果这时妹妹在,我一定不怕,我会牵着她的手,妹妹掌心的温度能给我勇气。现在,我只能自己十指交握,越握越紧。

姑妈的家很整洁,客厅中央的百合花很美,天花板的玻璃吊灯也很美,如果妈妈在,她一定会说“哇哇……老公,你看你看……”。现在,我只觉得自己身在美丽的囚牢。

姑妈带我来到一个房间:“小前,你暂时住在这个房吧!”

“姑妈。”我把声音压低。

姑妈很惊讶我开口:“怎么了?”

“我是小全,不是前。”我刻意区别念uan和ian的嘴型。

姑妈大笑:“对不起,小全!”说罢,姑妈拍拍自己的额头出去了。

直到天已黑,我都没有走出房门一步,只顾想:“暂时”是多久呢?止于明天?还是下个星期?还是……想得我脚底有发麻的错觉。

外边发出敲门声,随后是姑妈在说话:“小全,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来。”我立刻坐端正。

姑妈端着一盘炒饭走进来,说:“我给你做了炒饭。明天我再给你做你想吃的,好吗?”

我不该让姑妈端食物进来,我太没礼貌了。

姑妈放下食物后想离开,我叫住姑妈:“姑妈,爸爸妈妈要离婚吗?”

虽然姑妈背对着我,但发出的呼吸声彷彿准备潜入很深的海底似的。

“小全啊,”姑妈在我的床边坐下,“这是大人的事,我们都帮不了。”

“妈妈和妹妹呢?”

“爸爸已经去找她们了……妈妈太伤心了,才躲着你爸。”姑妈说。

“我也曾让妈妈伤心,但她仍然愿意跟我和好啊!”我说。

“爸爸破坏了和妈妈结婚时的承诺,一辈子要相亲相爱,不伤害对方,所以妈妈对他很失望。”

“如果我没有出生,他们就不会那么痛……”

“不!”姑妈坚决地说,“你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那为什么妈妈不带我走?”我问道。

“我想是……因为你是哥哥,妈妈相信你比妹妹更有能力照顾自己。妈妈一个人,只能照顾一个人。”

虽然这是事实,但我和妹妹不都一样——很需要妈妈的爱吗?

几个月过去后,爸爸连家长日都不来学校了,由姑姑当代表。眼看同学个个身边有爸妈,我的头沉得抬不起来。

当我想抬头时,脚底忽然空蕩蕩的。我屈身往前看——咦,怎么地面离我那么远了?所有人都变得只有保特瓶般大小!

救命啊,救命啊!我飘起来啦!谁可以救救我?

这个世界只有爸妈和妹妹关注我,现在没有他们,谁会发现我飘走了呢?

“小全,老师叫我们了。”那是姑妈的声音!

我如风般似地疾速回到座位上了。我惊异地望着姑妈,原来姑妈能救我!

回想飘起来时,身体好像不受控制,脱离了地心引力,悬浮在空中又恐惧又无助。眼看每个人成群成对,唯独我落单,感觉像要窒息了!

此后,只要想起爸妈和妹妹,我就会不由自主地飘起来,这成了我醒着的恶梦!那天上课时,我又飘起来了!这一回,姑妈不在啊!糟了,我回不来了!

“王小全,”老师在叫我,“这道题怎么做?”

我如上次那般,“哗”的就回到了座位。原来老师能救我!

体育课时,我没心情和同学们一起玩,坐在墙边发呆。结果……熟悉又可怕的感觉回来了!我不要飘起来啊,老师和姑姑都不在,我完蛋了——

“小全,快把球踢过来!”彬彬叫着我,其他同学也叫了起来,“快来啦,人多才好玩啊!”

我回到墙边时,和彬彬四目呆望。原来,不只姑妈和老师,同学们也能救我!大家都在关注着我啊!

我发现,只要专心投入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就不会飘起来了。对,这是一个好办法!

周末的夜晚,姑妈忽然要加班,我在家里看电视。电视广告里的小孩在喝牛奶,看起来很美味,令我也想喝了。此时,小孩拿着杯子对他的妈妈笑。我不也曾这样吗?妈妈还说我的食量大,很快会长得又高又壮……但现在谁会对我说这句话呢?

就在这一秒里,我不断逃避的事情又发生了——我飘起来啦!

空无一人的屋里,这次真没人能救我了!我不能飘走,我还想见到爸妈和妹妹啊!

我要集中精神,想别的事情!

嗯,我还要参加赛跑,星期一得留校练习呢!

嗯……姑妈其实很关心我,对我无微不至,我很高兴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姑妈……

原来,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快乐的事情啊!

慢慢的,我感觉到脚下的扎实。原来,我自己也可以救自己!渐渐地,我不那么害怕,只要我集中精神做自己想做的事,让自己振作起来,我可以避免让自己飘起来。

中秋节快到了,当老师让我们画“团圆”时,我知道这又会让我飘起来,但这次我有了办法。

我当作画里的人不是我,是隔壁桌的彬彬。果然,我没有飘起来了……

没有再飘起来的第98天,窗外鸟儿如常吱吱叫我醒来。

梳洗后,我走到饭厅,桌上有一碗热腾腾的蛋花汤。我尝了一口,发觉这味道不就是……

此时,厨房传来了熟悉的话语声。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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