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出院了。出院本是好事,可是住院、出院小姨都让她那个朋友帮忙,搞得我妈有力无处使,心里很不舒服。她觉得小姨宁可麻烦一个外人,也不找她,还怪小姨总说姐妹们住得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气得我妈说要砸钱在小姨住的那栋公寓买下一个单位。
气归气,忙碌的妈妈还是抽出时间到小姨家,给小姨当保姆去了。我妈倒是希望小姨到我们家住上几天,一来方便照顾,二来她也放心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大的总是拗不过小的。
就这样,我和妈妈大包小包的,把自己要用的和为小姨准备的东西,从雪州北部运到雪州南部,本应是1小时的车程,“渔港车手”硬是45分钟将它拿下。到了小姨家门口,电话都还没打去,门就开了。是表姐!早知道表姐在家,我就把那几个新买的桌游也带上。
躺在沙发上的小姨还有力气调侃我妈:“人没到,声先到,老远就听到你的嗓门了。提醒你,这几天别吵到我的邻居,我可不想被投诉。”
妈妈懒得理小姨,一边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边问表姐:“你今天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假期才回来吗?学校放假啦?”
“不是,还有两周才放假。爸爸说,妈妈需要人照顾,所以让我周末回来住两天,周一再过来接我去上学。”说完,表姐便转身进厨房给我们倒杯水。
表姐不常住在小姨这儿,只有学校假期才回来,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她爸爸那儿。妈妈对小姨的这个决定也是很不能理解,哪有做妈妈的舍得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转去跟爸爸的呢?为了这事,当初妈妈还跟小姨吵了一架。
小姨热爱自己的工作,一接到案子就会全副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从采集资料到写文案,从联络受访嘉宾到安排摄影,她都亲力亲为,一年有好几次得离家几个星期,有时甚至一个月,就为了做好一个系列,或哪怕就那么一集的节目。因为这样,表姐从小跟姨丈相处的时间较多,所以当大人决定分开时,即使不舍,表姐还是选择了跟爸爸一起生活。
我曾问过表姐,恨不恨小姨不能像其他妈妈那样照顾自己的孩子,气不气自己的爸爸妈妈选择分开?
平时我问表姐什么问题,她几乎秒回,反应非常快。就那次,熄了灯,我们躺在床上还舍不得睡,我没有征兆地突然那样问。我也被自己吓到了。幸好,表姐没怪我。只是,她想了很久,沉默了很久,待开口时,鼻音有点儿重。
“不恨。我希望妈妈做她喜欢的事。我看过妈妈有份参与的节目,很有意义。也不气,他们现在见面还能好好说话,总比每天吵架好。就像妈妈说的,纯粹是他们分开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他们和我的关系不变。当然,生活模式会跟着变,我多数时候住爸爸家,学校假期遇上妈妈在的话就回妈妈家。他们对我的爱不变。”表姐说这番话的时候,脸朝上,窗外微弱的灯光正好打在她眼角的泪上。
正当我还想问什么的时候,表姐又说了:“刚开始我当然很难过,还想着是不是我不听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甚至是不是我拖累了他们?心里的伤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好起来,也从他们分开后还愿意努力彼此配合照顾我的需要,甚至不介意一起吃饭为我庆生等举动看出分开反而让他们少了对彼此的怨气。”
冷不防的,表姐突然笑了一声:“呵,最不可思议的,是爸爸的新太太。她不像童话故事里的后妈那么恶毒,也不会两个面孔——在我爸面前假装疼我,背后却虐待我。她反而很关心我的学业,关心我和同学的关系等等,她甚至叫得出我每个同学的名字。”说到这里,我隐约看见表姐的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那晚,我都不知道我们谁先睡着。
表姐带着同样的微笑从厨房出来,给我和妈妈一人一杯柠檬蜂蜜,我那杯还特别大。表姐告诉我那个杯子是那位阿姨送给我的,和表姐的同款不同色。我看了一眼小姨,担心小姨不高兴。没想到小姨非但不介意,还打趣地说要那位阿姨也给她买一个,好让她跟女儿有同款杯子。
“多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疼我的女儿,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小妞的家不是散了,而是多一个家,多一个避风港。”小姨这番话惹得我妈又在那里翻白眼了,她始终认为小姨应该把表姐带在身边。
“你是想看一个未成年照顾一个成年人吗?”眼看她们姐妹俩又要吵起来了,我们两个机智的未成年赶紧溜进房里,把硝烟留给那两个成年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