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舜泽迷迷糊糊拉着祖母的衣角,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见五彩绚丽的灯火在眼前闪烁,光影之间人影来回攒动,很是热闹的景象。他正想问祖母,他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呢?祖母站到一个隔着小玻璃的窗口前,松开了他的手,一边拉开装零钱的小荷包,一边对窗里头的年轻女子说:
“两张票,我们。”她说着话的时候,还回头扫视了他一眼,目光停在他脸上时,嘴角还微微往上翘了一下,慈爱地轻笑。窗里头的女子俐落地撕下两张票子,递出窗外给祖母。祖母接过票子,把两个银币放到她手心,转身又伸手,拉了身后的舜泽,就往不远处敞开的大门走了去。
大手牵小手就要走进大门的时候,舜泽回头望了一眼,暮色半昏半明的,可以看到不远处停着排成一列的几辆巴士。天色渐黑,街灯亮起,但他仿佛看到,巴士都停靠在路边,车头车尾相接地一辆接一辆,背后有栏杆,栏杆的背后空空洞洞的,好像是一条大水沟的样子,他看着有一些似曾相识,又不确定是哪里,就被祖母拉进里头了。相对于外头稀稀疏疏的街灯与夜色玩躲迷藏,他贴在祖母身边跨步走进去的,是一个灯火通明的世界呢!
刘舜泽到现在还是感到很迷糊,自己怎么就在这样的地方“醒”了过来,怎么就让祖母牵着,怎么就,咦,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底下。他最爱摩天轮,兴奋地忘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顾不得是怎么回事,立刻就在原地站住不动,被祖母牵住的手轻轻抽动了几下:
“我要坐摩天轮!”这么说的时候,另一只手就往上指了去,目光巴望着那升高到半空还轻轻摆动的吊篮。祖母的脚步被绊住了,只好回身弯下腰,好声好气地哄着他:
“先别坐吧,电影就要开始了!”祖母说着话,一边想拉他的手走开。
“不要,我现在就要坐!”说完,他把手从祖母手里抽回来,立定不动了。
“真拿你没办法,”祖母似乎很熟知他的脾气,不多磨蹭就顺了他的意:“坐一轮就好,不要再吵了喔!”
时候还早,摩天轮也没有很多人,很多吊篮都是空的。祖母走前去掏钱,看管员让他们站到等候区的闸口前,不一会儿,一个空篮座在他们面前停下。看管员扶起栅栏,拉开吊篮的小门,他喜不自胜地钻了去,祖母随后也跟上,和他面对面地坐稳,看管员就把门给闩上了。不一会,吊篮稍微动了一下,就慢慢地升上半空了。
舜泽喜欢坐摩天轮,喜欢被升到半空中居高临下俯瞰地面的感觉,尤其摩天轮的吊篮除了底下是金属板子之外,头顶和四面都是凿空的,上下轮转的当儿,凉风灌进来,外头的景物也一览无遗,像飞起那样!
舜泽以前更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坐摩天轮,一上一下之间,每到往下沉的那一刻,冷不防的失重感曾让他吓得扑过去紧抱爸爸,爸爸也紧紧搂住他安抚。后来长大了些,他甚至敢一个人钻进去坐几轮摩天轮,一点儿都不怕了!
只是跟着祖母,祖母还是要陪着他一起,以为他还是从前惧高的小不点!
摩天轮在夜色中缓缓转动,他在高处俯瞰吊篮外的景象,只见这地方很是陌生:除了这摩天轮,周围都是些低矮的木搭棚子。这些简便搭起来的木棚有不同的分区,有的在空地上摆了木桌椅,人们坐在那里吃吃喝喝;有的隔成不同的摊子,摊子有不同的摆设,他看到有人拿着木枪瞄准摊位里的目标射击,也有人兴致勃勃地把一个个圈套抓在手里往里头一一抛掷,要是套中了目标,便兴奋得雀跃万分。此外,还有些围隔起来的区域,聚集了一群人在那里唱歌跳舞。这个灯火辉煌的世界,跟闸门外头夜色下街灯稀稀落落的景象,真是两个分明的世界呢!
“阿嫲,我们这是在哪里呢?”在摩天轮起起落落间,他忍不住望向坐在对面的祖母,试图解开满心的疑团。
“大世界啊,你不是经常跟我来玩的吗?”祖母瞪大眼,困惑地答话:
“你今天是怎么啦?”
怎么啦?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到“大世界”,这个是他的世界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