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舜泽两眼惺忪地从妈妈手里接过自己的小包包，背上再跟随妈妈沿着出站的方向直走。他们爬梯过天桥，快走到出站闸口，就看见舅舅堆着笑脸向他们挥手。

“累坏了吧？”舅舅伸手接过妈妈手上的行李包，一边贴心地对他们说。

“还好，”妈妈看了舜泽一眼，笑说：“就是他一路睡到站，我喊醒了他才愿意下车的！”

“这么能睡啊！”舅舅笑着伸手摸舜泽的头。舜泽抬头看着舅舅，不知怎么回话，只能努力撑大瞌睡的双眼，咧嘴傻笑。

“走咯，外婆家就到了！”妈妈拍了拍他的背，跟上舅舅的脚步走出火车站。舅舅的车就在车站外不远处，大家快走几步，拉开车门钻进去，舅舅把引擎发动，车子就缓缓离开了火车站。从火车站到外婆家，沿路的景象舜泽是有印象的——以前每年，妈妈会带他回来几次，不过，这几年因冠病疫情，他们就一直留在新山。这一次，是舜泽隔了两年多，只能在手机视频里跟外婆说话之后，第一次到外婆家。

从火车站出来，他记得先得绕一个交通圈到大路口，再继续往前直走好一大段路，才到外婆家。舅舅的车绕着交通圈，他望向车窗外，看到交通圈的正中有一个硕大的装置物，他看不出那是什么，只认得一个朝上摆放，看起来像个大圆盘的东西。交通圈中心为什么要摆一个大圆盘呢？他好奇地问：“那个大圆盘是做什么用的？”

“什么圆盘？”妈妈没听明白他的童言童语，反问他。

“那个啊，”正在开车的舅舅把话接了过去：“不是什么圆盘啦，是个琉琅噢！”

“什么是琉琅？”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吃擂茶用的……？”

间隔了两年多没有见到外婆，他其实想念外婆，当然还有她制作的擂茶了！

“你就知道吃擂茶！”妈妈没等他说完，就把话抢了过去，戏谑一番：“那是以前淘洗锡苗用的，外婆家的储藏间就有一个还没有丢掉呢。”

“为什么外婆有这个，呃……”他好奇地追问：“大盘呢？”

“是琉琅，不叫什么大盘，哈哈！”舅舅一边开车，一边提高声量地笑他。

“琉琅是马来话dulang，”妈妈眼看挑起了舜泽的好奇，就耐心解释了一番：“是以前人们采锡矿时，从水里淘洗被水冲走的小锡苗用的。以前外婆年轻时是洗琉琅工人，后来没有做了，用过的琉琅舍不得丢，就一直收在储藏间。”

“洗琉琅啊！”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好奇地重复念了一遍：“为什么外婆从来不告诉我呢？”

“你一直都只要外婆做擂茶给你吃，”舅舅又插话说：“从来不问外婆洗琉琅的事，她哪里会说呢！”

“是啊，你就知道吃！”妈妈也应和着说，车子里响起一阵笑声，连舜泽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我悄悄告诉你，外婆不只会做擂茶和洗琉琅，”舅舅压低了声量，神秘地说：“她还会唱客家山歌噢。以前女工们一边洗琉琅，一边唱起客家山歌，外婆告诉我的！”

“什么，外婆会唱歌吗？”他听完有一些兴奋起来：“为什么没有唱给我听呢？”

“你又没有问啊！”妈妈没好气地说。

舜泽认识的，是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做擂茶又做糕点给他享用的外婆。今天第一次从舅舅和妈妈口里听到外婆会洗琉琅和唱山歌，对他来说，好像说着另外一个人那样！

“其实不只是外婆，”车子在笔直的大路上飞驰，舅舅握着方向盘，一边跟他说：“外婆的老朋友，那些小时候抱过你的阿兰姨婆、阿菊姨婆们，都会洗琉琅和唱山歌。平时她们下午没事了来找外婆聊天，也会说起以前洗琉琅、唱山歌的事呢！”

“我要听她们洗琉琅和唱山歌的故事啊！”他仿佛记起了什么，正经地说：“我还要看外婆收在储藏间里的琉琅呢！”

“你们看！”妈妈有一些埋怨地对舅舅说：“我们多嘴说了这个给他听，他这一次一定缠着妈要知道这些事情了！”

“反正我们的舜泽来了，妈妈都要忙的，”舅舅转过头看了舜泽一眼，继续说：“外婆会很快乐地告诉舜泽她以前洗琉琅和唱山歌的事情呢！”

“还一边吃擂茶，一边说呢！”妈妈接在舅舅的后面，补上了一句。说完，3个人的笑声塞满了一整个车厢。

从金宝火车站出来看到交通圈的琉琅，就打开了话题，让舜泽意外认识了外婆的另一面。舅舅还说，这几天会带他去看附近的铁船和体验当年外婆如何洗琉琅。

对舜泽这个南马的小孩来说，这一趟回外婆家，真是一段奇妙的旅程！